吊在水井里的西瓜

星期五下午的挂钟走得特别慢，似乎走了一个星期已显得疲惫迟钝。我时不时地瞄一眼办公室墙上的挂钟，看它步履蹒跚地从四点到五点再到六点。同事们笑着说：“朝荣，这个星期又要回家团聚？”

　　是的，我要乘傍晚的末班车回家，我的父母，我的妻儿在家等着我吃晚饭呢。

　　天天奔波在家庭与单位之间的人，按时回家是一种责任和义务，偶有应酬不能回家吃饭，打个电话告个假算是一种特殊。我参加工作二十年，以前的单位离家仅百来之遥，很难体会到回家的感觉。三个月前我来到县城上班，每到双休日，尤其是在外求学的一双儿女回家度暑假后，回家便成了一种期待和企盼。

　　下午上班时，妻子打来电话：“今天回家吗？爹妈来了。”

　　家在百里之外的小镇上，来回一趟的车费足够为父亲买二条“南方”，或为儿女买三盒英语磁带。上有老，下有小，家里一切开支全靠我撑着，我得努力省点。不过，父母来了，我必须回去。

　　父母不习惯小镇的喧嚣与清闲，更担心闲居小镇会给我增加负担，年近古稀依然在我出生的那个小山村忙碌着，守望着二亩薄田和几块自留地，难得在小镇住上几宿。只是到了暑假，当我的一双儿女回来后，他们才来得勤些，有时送来一大米，说是让我们尝尝新；有时送来一包蔬菜，说是自家地里的菜不打农药，吃了放心；有时运来几十斤西瓜，说是山里气候润，西瓜也比城镇的甘甜……

　　上车，下车；下车，上车。回家的班车像是留恋途中风景的顽童，走走停停。

　　手机响了。

　　“爸，你到了哪？妈妈正在炖你爱吃的猪蹄，我们等你回来吃饭呢。”女儿的声音带来了家里厨房飘来的肉香。

　　“爸，我为你冰了二瓶啤酒，还买了一包煎炒花生米……”儿子知道我的嗜好，近乎邀功的语气里透着几份喜悦。

　　短途中途的乘客陆续下车，班车减了负荷，快速向前奔驰。马上要进入无信号区了，离家还有半小时路程，手机又响了。

　　“爸，忘记告诉你一件事，今天爷爷挑来二编织袋西瓜，奶奶选了一个最大的，用网兜把它吊在楼下的水井里冰着，等你回来品尝。”女儿像是等得着急，闲得无聊，又向我通报信息。

　　夜色渐浓，裹住了远处村庄升起的缕缕炊烟。路旁农家院子里反射出来的灯光却是那样的醒目和温馨。我仿佛看见我的儿女打开临街的窗，探出脑袋，在匆匆行走的路人中，搜寻我那仆仆风尘的身影。等啊等啊，目标远没出现，他们焦急，他们埋怨：这班车怎么像裹脚老太太似的，走得这么慢？继而是妻子和父母也。围在窗前，在匆匆赶家的路人中，寻找我的身影……而吊在水井中的那只西瓜，或许也离开了水井，正在餐桌上等待我的处置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