瞬间的灿烂

 首都北京在我孩时记忆中，仅仅是人民币上闪着金光天安门城楼的平面图形，没曾想会有这样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，领导派我去北京工作一年。听到这个消息我兴奋不已，这是我参加工作以来第一次出差，而且又是心目中期盼过的—北京。在车轮的隆鸣声中，在对面卧铺同行的一位男同志的呼噜声中，在我激动得难以入眠的夜色中，终于在凌晨5点到了我们的居住地。我和另外一个女同事被安排在一个旅馆6楼，后来才知道这第6层也是单位在此租下来的单身宿舍。这是一个20多平方的房间，三张木床，服务员麻利地为我们铺好了床单和被褥，房间里一尘不染，虽然是北方寒冷的十一月份，屋内却洁净和温暖，放下手中沉重的行李，立刻找到了一种宁静与舒适，这时才想起放眼窗外。因为旅馆地势很高，我们又住6楼，从这扇窗户望去，居然会将远近的高楼大厦尽收眼底，看着从睡意中渐渐苏醒的城市，这就是我将要在这里工作一年的首都北京。

    城市的高空一片灰蒙蒙，并不是我想象中的蔚蓝色的天空和朵朵白云。北方的寒秋没有一抹绿色，在这种薄雾的笼罩下，依稀可见一辆又一辆慢慢驶过的公交车和熙熙攘攘的背包赶车人，眼下的这个城市正逐渐苏醒，就如同电视里的快放录影，静悄悄地演绎并加快着城市的步伐和节奏。看着此景，就如同从视觉和听觉上感受一首乐曲，由节奏舒缓到情绪飞扬，每个人都不由自主投入到这乐曲中，每个人只能被动地随着这节奏去起起浮浮。我和另一名女孩子被领导安排在中石化外联办的谈判间，做一些较简单的接待工作，不是很重要的工作，也无需从很远的地方借调人员来，可能是领导想尽办法让我们这些未经世面的小丫头，来开阔视野的吧。就这样，在北京四月的柳絮飘飞，到十月的风舞狂沙下，让我在这个人人向往、让人荣耀的古老而庄严的文明古都生活了一年。时间飞逝，转瞬间记忆中的北京已是十几年前，在京一年，工作上是平淡无奇，记忆中的一个人却难以忘怀。

    让我心灵震憾的、也是最伤心的是一个名叫梁军的男孩子，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爱，那时的我只有20岁，只是很喜欢和朋友间嬉笑、玩耍，内心深处只有些许天真、浪漫。当时听说公司外联办近日在公开招聘，面对北京外国语学院，主要是招收本年毕业的英、日语翻译。没曾想几天后，我们6楼单身宿舍就住进了几个活跃份子。6楼是我们的单身宿舍，公共洗漱间也是我们一层楼单身的厨房，有公用的液化气罐。最让我们得意的事情是我们湖南妺子在爆炒北方的灯笼辣椒时，会呛跑所有住6楼的男子汉们。其中有一位个头高，皮肤黝黑，身材瘦到只有骨架子的男孩子，却时常冲进椒香的房间中，呵呵地笑着，并乘机和我们搭讪。没多久就熟悉了，这才知道他叫梁军，浙江人，北外毕业，是这次来外联办应聘上的高材生，英语已过6级，来公司做专职英文翻译。

    自从认识以后，这梁军就常到我们这两位湖南妺子这里混吃混喝，时常在他窜来窜去的走道中听到我们三人的笑声。记得有一次，北京朝阳区停电，我们点着蜡烛忙里忙外做好了饭菜，把丰盛的晚餐在宿舍的小餐桌上摆放好，并点好蜡烛，两人回到走道那头的洗漱间去收拾炒菜的炉具，返回到房间时，居然看到餐桌上的菜没人动过，但刚点好的蜡烛却灭了，却清晰可见蜡烛灭掉后的白烟，两人瞪大双眼面面相觑，片刻的安静和满腹的疑惑，让我们非常纳闷，难道遇见鬼了？这时，梁军披着周红的花棉衣盖住了头，躬着身子，从门后大吼着冲了出来，整个单身楼六层，立刻就听到我和周红的惊叫声，接着就是我和周红追打梁军，走道里只有三人的笑骂声。等我们平静下来，梁军老实地表示为了让我们解气，给我们说个笑话，“有位洋太太胸前戴了一个漂亮的、金光闪闪的小飞机胸针，一位先生看到了，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看，洋太太很不好意思，说‘您也喜欢这个胸针？’那位先生笑着说：‘胸针很漂亮，不过和胸针比起来，我更喜欢那飞机场。’说完他如闪电般快速地跑掉了。我们俩当时只有20岁，从没有听到这样的黄色笑话，居然在一分钟后才反应过来，接着又是一阵狂轰乱炸，把个梁军打得象只逃窜的老鼠。

    和他在一起相处，每天都是在快乐中渡过的。梁军是个特别开朗而阳光的男孩，由于成绩优异，是保送进北京外国语学院的，不知道什么原因曾经休学过一年。他还有一位姐姐在美国，所以他有一本收集了世界各地邮票的集邮册，还专门在我们俩面前眩耀过。他喜欢玩，这正合我们的心意，于是周末他还常带着我们去他的母校北外，去参加周末舞会或看电影，虽然那电影里全是英文，我们听不懂，但我们仍然喜欢同他一起去体验，他还在同学面前介绍说我们是他在北京工作的小表妹。在青春和亮丽的氛围下，让我们也融入他的生活空间，我们三人成为了好朋友。时光流逝，转眼一年，我们要回湖南了，在离开北京的最后一天，梁军用真诚而企盼的目光恳求着我们：“不要回去了，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你们？你们留下吧，我教你们英语，把我知道的所有英语全部教给你俩，免费教给你们还不行嘛？”他恳求的语气象个孩子，让我们忍俊不禁，要回家了，兴奋和激动还来不及呢，我们俩边收拾东西，边大声说：“回去回去，就回去。”

    回湖南后，我们在节日里也曾打过电话互相问候，但我们也只当做是好朋友，友谊逐渐淡忘。六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，我到京出差学习，利用学习休息的空闲时间，给六年不见的梁军打个电话吧，以喜悦和俏皮的心情接通，想好好的泡泡久违不见的好友，电话那头回话的是一位和梁军一同从北外分来的同学，大声并不经意地回答：“你找梁军？？没听错吧？他死了几年了呢！”听得我如五雷轰顶，片刻间就泪水哽喉，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，电话中继续说着：“不知道吗？他在学校里就休学过一年，得的肝癌，三年前就去世了。”挂上电话，泪水夺眶而出，心中不断地重复着：“不可能，不会的……”自己迅速逃入卫生间，用呜呜的哭声去怀念已去的梁军。

    他的音容笑貌依然在眼前，那灿烂的、年青的生命却是如此短暂，那个时代就象是我们共同去看了一场五彩缤纷的焰火，留在心里的都是一些纷纷扬扬、绚丽多彩的记忆。梁军犹如一块消失在宇宙中的陨石，又象是开了一夜就凋谢的美丽而眩目的昙花，变成黑白色后，就这样逐渐淡去，可那跳动和浪漫的青春记忆却是永远在记忆深处……